南征北战（十四）
范闲拦不住他，只能跟着到阵前，看见李承泽拒绝了谢必安搀扶，独自一步一步地登上了点将台，原本骚动的军队看见他出现立即噤声。
稍微凌乱的发丝掩不住坚定狠绝的目光，手握长剑的李承泽抿着唇看向下方的将士，如同血战修罗场的玉面罗刹。
李承泽从剑鞘中抽出长剑，锋利的剑刃泛着寒光，他慢慢举起长剑指向正北方，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伤口，即便痛入骨髓，双眸依旧静水深流。
他是南庆军队的精神支柱，谢必安单膝跪下，握紧拳头放在左胸前，“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一人领，众人和。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
众将士跟着单膝跪下，握紧拳头放在左胸前，声音响切云霄，南庆军队斗志盎然出击迎战北凉。
从点将台下来，李承泽的唇色发紫，扶着范闲的手微微颤抖，他气若游丝，“我看不清路。”
李承泽表面风轻云淡，实际上头晕目眩，脚步虚浮，范闲觉得这人简直是个疯子，不过他自己也是个疯子，不然不会爱上李承泽。
刚踏进营帐，李承泽便支撑不住了，喉咙咸腥，一口嫣红的血吐了出来，范闲接着他软倒的身子，赶紧把人抱上床榻。
榻上的人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淡淡的青黑，干裂起了皮的薄唇，任谁看了都心疼，偏偏这副纤瘦单薄的身躯里头藏着一把铮铮傲骨。
将士们视他为南庆的战神，尽管李承泽没有亲自督军，此战还是扛住了北凉的进攻，把对方赶回北岸。
日薄西山李承泽悠悠转醒，刚服过范闲煎的药，侍从通传韩貂寺求见，李承泽疲惫地摆摆手，“让他进来。”
久居宫中，韩貂寺对上一辈的事情比较了解，以他所知徐骁绝对不会罔顾徐凤年的安危，此时大举进攻南庆。
“那就说北凉军中有人刻意瞒着徐骁。”李承泽琢磨着这北凉军里谁这么大胆。
范闲觉得血战下去，不知道还要死伤多少人，怎么让徐骁知道徐凤年还在南庆手上，否则他的计划走不通。
现在双方交战，已经不可能通过信使传递消息，一踏上北岸就会被截杀。若把徐凤年带上前线，万一北凉有异心人，肯定会伺机杀了他。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一只断线的风筝坠落在树桠上。
“我想到办法了。”范闲灵机一动。
徐凤年透过囚牢的铁窗看到夜空中点点红光，随风摇摇晃晃上升，随着东南风飘向对岸。
“阿楷，那是什么？”
赵楷抱着膝盖坐在囚牢墙外，他们隔着窗户聊天，“我也不知道，他们今晚都到江边去了。”
虽然他被承认是李氏族人，但是李承泽不让他掺和战事，白天看着满身是血的伤员被抬回来，赵楷盼着战争快点结束，“这天下必须一统吗？难道北凉和南庆就不能共存。”
“可以的，相信我。”北凉的事他已知晓一些，如果能活着回去，他一定会去尝试，战乱带来的伤害太大，他亲眼目睹了，也亲身感受了。
天空中的“孔明灯”越来越多，范闲跪趴在地上，用毛笔在灯罩上写字。
“别写了。”李承泽掩脸，“北凉军根本看不懂你的狗爬字。”
范闲干脆扔掉毛笔，盘腿坐在地上看李承泽指挥部下写字、点灯、放灯。
这个时代没有“孔明灯”，不管是南庆还是北凉都对这些自动升空的灯很感兴趣。
对岸的北凉将士纷纷从营里出来，“那是什么？”
“上面还有字。”宁峨眉盯着飘过来范闲写的灯笼看了半天，“符咒吗？”
随着越来越多灯笼飘过来，青鸟念着上面的字，“一郡换一人。”
宁峨眉沉思了一会觉得不妥，他向青鸟交代了几句，然后手执长枪入了营帐，“李军师，此前南庆送来文书到底写了什么？”
“宁将军切勿被南庆迷惑，世子危在旦夕，我方应立即进攻方可解救世子。”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宁峨眉长枪架在李义山的脖子上。
“将军定当以大局为重。”李义山不慌不忙拿出徐凤年遗留下来的绶印。
军令是他下的，他不在乎徐凤年的生与死，反正死了徐凤年，还有小世子徐龙象，拦截赵楷，下令偷袭，毁灭文书，他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天下一统，西蜀绝不能相让，这是攻入南庆的唯一突破口，哪怕背上背叛的骂名。
宁峨眉与李义山对峙，北凉军一下子分成两派，凤字营听命于宁峨眉，只守不攻，北凉的实力大打折扣，李义山也不敢冒然出兵攻打南庆。
看着平静下来的离阳江，范闲握紧拳头稍稍松开，谈判还是有希望达成的。
在徐骁到达离阳江北岸前，两军偶尔零星对打，并没有大规模作战。
他翻身从马上下来，一拐一瘸却依然昂首阔步，身后跟着青鸟。
“一郡换一人。”听完宁峨眉的禀报，徐骁同意跟南庆谈判，李义山被拿下。
双方的谈判安排在江心的楼船上，范闲代表南庆参与谈判。
用西蜀换徐凤年，北凉和南庆划江而治，自此互不侵犯，离阳江为界各安一方。
一代枭雄徐骁长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是无法看到天下一统，双方印鉴落下，范闲松了口气，一纸文书也许能换来数十年的安稳，他是渺小的，他也是自私的，范闲舍不得那个水晶般的人毕生为了南庆的生死存亡而浴血奋战，只盼余生每天睁眼醒来都能看到他的爱人安安稳稳地躺在自己身边。
至此，北凉陈芝豹退出西蜀，他接替褚禄山镇守南郡，南庆的杨攻城正式接管西蜀，南庆北凉二分天下。
晨曦的阳光还没来得及驱散离阳江的浓雾，接徐凤年回北凉的船只已经来到南岸，宁峨眉手执长枪站起甲板上。
一袭白衣的徐凤年双手接过赵楷交还的绣冬和春雷。
赵楷垂眸恭恭敬敬地向徐凤年行礼，这次别离或许再无机会相见，“世子，保重！”
徐凤年握着他的手把人带进怀里，“阿楷，你要等我，我会堂堂正正地来接你。”
“世子，该起程了。”宁峨眉怕夜长梦多再生事端，“王爷等着您。”
徐凤年站在船尾的甲板上，目光饱含着离愁别绪，船渐渐隐在雾中，如同层层纱帘把他们隔开，浓雾锁江却锁不住彼此的向往。
暂时的别离是为了他们更好的将来，徐凤年要回去接手北凉，肃清异己，只有巩固了自己的权力才能兑现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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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完结，希望大家喜欢这个保家卫国貌柔心壮的二姐姐和随遇而安单纯蠢萌的楷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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